平安观点：
一、美联储“第三使命”的讨论背景。1977年《联邦储备法》明确美联储的法定使命为“有效促进充分就业、物价稳定和适度的长期利率”。但美联储官网与FOMC声明长期只强调“双重使命”。2025年9月3日，新任理事史蒂芬·米兰在国会完整引用法定表述，引发市场关注；9月3-11日，10-30年期美债收益率显著下降30bp左右。米兰为何此时提及“第三使命”?如果仅依据“双重使命”,今年以来的美国就业与通胀情况并不支持联储大幅降息。而米兰主张大幅降息，其认为考虑租金、人口、贸易等非货币因素后，合理的政策利率应降至2.5%。大幅降息也是特朗普政府迫切希望看到的，如此不仅能够缓解财政负担，也是“海湖庄园协议”思想步入实践的关键一步。此外，本轮美债收益率曲线过早地“陡峭化”并不健康。米兰希望借“第三使命”引导市场预期、压降期限溢价。
二、央行干预长期利率的实践经验。我们梳理了美、日、欧央行直接干预长期债券市场的经验规律：政策背景方面，大多是在重大经济危机后，少数情况下是为了缓解政府融资负担；通常而言当时经济面临通缩压力。可行性方面，央行对长期债券利率的调控工具包括调降政策利率、前瞻指引、资产购买、扭转操作(调整资产结构)等，经验上看基本上都是可行、有效的，其中资产购买的效果最显著。政策效果方面，这些政策能够有效缓解流动性紧张、营造低利率环境、助力经济复苏，也能够切实帮助节约财政成本。副作用方面，央行压降长期利率后，确有可能出现高通胀、但也并不绝对；央行购买资产可能引发资产价格扭曲、过高，且政策退出时容易引发金融市场波动；这些政策还容易引致央行与财政当局的冲突与矛盾。
三、围绕“第三使命”的主要争议。首先，如何定义“适度”?美国合理的长期利率水平(“中性利率”)的预估存在争议。其次，“双重使命”是否一定能帮助实现“第三使命”?当前美国长期债券利率水平似乎高于“适度的长期利率”。再者，压降债券利率会否引致高通胀风险?这又涉及货币主义与价格水平的财政决定论(FTPL)之间的冲突。FTPL理论认为，更高的利率水平反而最终将抬升通胀。最后，央行能否为压降财政成本而干预债券利率?FTPL理论可能看淡“央行独立性”,但美联储将其视为不可触碰的“红线”。
四、实践“第三使命”的市场影响。短期看，围绕“第三使命”的讨论本身就可能引发货币宽松预期，并压低中长期债券利率。中期看，“第三使命”的实践会否真正压低长期债券利率存在不确定性，主要取决于美国通胀走势，可能也需要美国财政配合。对全球市场而言，美联储“第三使命”的实践，可能弱化美联储独立性、强化“去美元化”叙事，美元指数可能进一步走弱，黄金、非美资产阶段性受益，但也可能孕育下一次“美元回流”风险。
■ 风险提示：美国就业和通胀走势超预期，美联储人事任命不确定，美联储独
立性不及预期，国际经济金融环境超预期等。
美联储的“第三使命”—“适度(moderate)的长期利率”——在1977年《联邦储备法》修正案中被明确提出，但长期以来并未受到市场和政策制定者的关注。2025年9月3日，新任美联储理事史蒂芬·米兰在国会听证会上重新提及这一使命，引发债券市场波动。本文梳理了美联储“第三使命”的讨论背景、央行干预长债利率的历史经验，探讨“第三使命”可能面临的争议，以及其实践对美国货币政策、债券利率及全球金融市场的潜在影响。
我们研究发现，从美日欧央行的实践来看，货币政策对长期债券利率的干预是颇为有效的，且通常在偏通缩环境下实施；这种干预虽然能够降低财政成本，但也普遍存在高通胀风险、资产价格扭曲、政策退出困难、货币与财政冲突等“副作用”。对美联储而言，如何定义“适度”的长期利率、低利率环境下的通胀风险、以及更深层次的货币主义与财政决定论(FTPL)之争与货币政策独立性等问题，尚待辨析。值得指出的是，当前美国就业市场尚未明显恶化，通胀仍高于2%目标水平，而长期债券利率似乎明显高于合理水平，因此美联储传统的“双重使命”与“第三使命”有所脱节，这使得“第三使命”成为(诸如米兰等所认为的)美联储应该迈向更宽松立场的新依据。如果未来美联储有意压降中长期债券利率，短期可能起效，但中长期债券利率的最终走向，更取决于后续通胀走势和财政走向(美国财政可持续性。“第三使命”的实践，势必将牵动美联储货币政策走向及全球资金流动，值得全球投资者高度关注。
一、美联储“第三使命”的讨论背景
1.1被忽视的法定使命
美联储的“第三使命”——适度的长期利率——鲜有被单独提及。1977年通过的《联邦储备法》修正案对美联储政策使命的描述是“有效促进充分就业、物价稳定和适度的长期利率”(to promote thegoals ofmaximumemployment,stable pices,and moderate long-terminterest rates)¹。而美联储前理事弗雷德里克·米什金美联储的使命通常被称为“双重使命”(dualmandate ),原因是长期利率只有在稳定的宏观经济环境下才能保持低位(low);也就是说，美联储力求促进“充分就业”和“物价稳定”这两个同等重要的目标²。美联储官网“货币政策原则与使命”栏目进一步解释了“双重使命”的内涵，即在一个经济环境中，如果人人都能较容易地找到工作，且物价保持稳定，那么利率水平也会稳定保持在适度(moderate)水平³。美联储长期政策目标与策略声明中(2012年生效、2025年8月最新更新),首段完整引用了美联储的法定使命(statutorymandate),而第二段则写到委员会的政策策略(strategy)是促进充分就业与物价稳定”。截至2025年10月，美联储FOMC会议声明对政策目标的描述为“委员会在长期寻求实现充分就业和2%通胀”5,只强调“双重使命”,未提及“适度的长期利率”。
米兰国会发言提及“第三使命”,引发债券市场波动。2025年9月3日，史蒂芬米兰作为新任美联储理事在国会听证会上讲话时，完整引述了美联储的法定使命(原话：Congress wisely tasked the Fed with pursuing price stability,maximumemployment,and moderate long-term interest rates)⁶。其发言引发了市场对于“第三使命”的关注。9月3日-11日，米兰言论可能放大了就业市场走弱对债市的影响：各期限美债利率均显著回落，且长端美债利率下行幅度较大，10-30年期美债利率降幅达到30BP左右。9月17日，鲍威尔在记者会上被问及，如何理解米兰提及的“适度的长期利率”的使命，其回应称，通常认为“适度的长期利率”是实现低且稳定的通胀和充分就业的自然结果；美联储已经很久没有把它当作一个需要单独行动的独立使命来看待了⁷。此后，美债利率整体略有回升但并未回到9月前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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